甄橙:当医学史教学走进医学博物馆

发布时间:2023-10-30 15: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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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医学人文学院教授甄橙谈医史学科发展与变迁

 

在贯彻落实党的二十大精神、推进文化自信自强的背景下,2023年4月,中国科协名誉主席、中国科学院院士韩启德,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协和医学院院校长、中国工程院副院长王辰,共和国勋章获得者、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以及“人民教育家”国家荣誉称号获得者、著名法学家高铭暄等多位院士和著名专家,在“首届北京大学医学博物馆论坛”上发出了组建中国医学博物馆建设联盟的倡议。

在这次论坛上,北京大学医学人文学院、北京大学医史学研究中心甄橙教授表达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历史责任”的心声。作为本次论坛的重要组织者,她认为:“新时代的医史工作者有责任努力建设医学博物馆,将医学博物馆作为展示我国传统医学文化和现代医学成就的重要窗口,展现医学家的精神,为增强民族自信、构建和谐的医患关系提供文化支持。”

甄橙师从我国当代著名医史学家、医史教育家程之范教授,迄今已从事医学史教育工作30年,近些年一直在积极推动医学史教学、研究、医史资料收集与医学博物馆建设四者紧密结合。

   

与医学博物馆的缘分始于1994年

出身于教师家庭的甄橙,从小对教师职业充满了敬佩。然而在她上小学的前夕,姥姥因为罹患肿瘤去世。幼年时期对死亡的疑惑,最终促使她在高中毕业时报考了医学院。

“刚开始,我和周围很多同学的观念一致,好像一迈进医学院,就可以给人开方看病了。但学习后才发现,医学是一个庞大的学科体系。以今天的北医为例,有基础医学院、公共卫生学院、药学院、护理学院、医学人文学院等,其中又有很多分支学科。医学体系非常复杂,医学生的学习任务繁重。”

然而,一门课程的出现改变了甄橙的人生选择。

“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一门叫‘医学史’的课程深深地吸引了我。高中时我对历史学科很感兴趣,担任班长并兼任历史课代表,所以当时就选了这门课程。课程的主讲教师是程之范教授。”每当回想起那段时光,甄橙都会带着愉快和敬佩的语气:“程教授的医学史课,思路清晰、语言幽默,他旁征博引,可以非常清晰地描绘出医学发展的整体脉络,引发了我很多思考,因此在毕业时我就认定‘这是我的专业’。”

1993年,刚刚大学毕业的甄橙,信心满满地入职北京医科大学(今北京大学医学部,以下简称北医)医学史教研室,成为程之范教授门下的一名助教。“当时程教授已经70多岁了,教研室有5位老师,主要担任教学工作的有我和另外一位年轻教师。”

1994年,初出茅庐的甄橙接到来自北医的第一个科研任务:代表医学史教研室,协助北京医科大学第一医院(以下简称北大医院)与日本蓼科财团合作,在日本长野县茅野市建立汉方蓼科中医药展示馆,一方面展示我国的中医药历史文化,另一方面开展健康养生宣传。汉方蓼科中医药展示馆不仅展示了中国古代医学相关的史料、医疗器具和中草药,主办方还邀请了北大医院中医科的医师现场指导养生方法和药膳制作。回想起几十年前为汉方蓼科中医药展示馆策划展览文案,甄橙不禁感叹与医学博物馆的缘分早已埋下:“这次工作开启了我对医学博物馆更深入的理解,原来博物馆还可以结合实践活动,让参观者对医学有更切身的体会。”

所以,当甄橙在2005年到英国伦敦大学学院做访问学者时,她抓紧空余时间,参观了英国的多家医学博物馆:建在圣·托马斯医院车库旁边的南丁格尔博物馆;圣·玛丽医院内容纳3位游客就无处下脚的弗莱明实验室博物馆;坐落在伦敦妇产科学会内、隐藏于抽屉墙内的产科历史展览;被移入伦敦科学博物馆内的惠康医学史博物馆⋯⋯“有些医学博物馆的规模虽然很小,而且展品大多数都是图片,但保留的实物却非常珍贵。”国外积极保存和传播医学史的做法,让甄橙很感慨:“西方医学自鸦片战争后大规模传入中国,至今已有180多年的历史,我们应该及时收集保存相关史料和实物资料,对在世的医学老专家开展口述访谈,虽然研究中国西医史的学者少之又少,但中国西医史研究的紧迫性和重要性不容忽视。”

2015年,河南驼人集团找到了甄橙,集团创始人王国胜诚恳地说:“当前中国成立了很多医疗器械公司,但医学发展中的物证史料尚未得到完整的记录和保存,集团要建一座大型的医学博物馆,希望可以科学地收集并展示这方面的史料和实物,这将对后人很有教育意义。”王国胜的话打动了甄橙,“驼人集团先后建成了以西医学为主体的大型医学博物馆和中国医疗器械博物馆。虽然作为企业办的博物馆,馆内藏品质量有待提高,不过这种观念和做法值得鼓励和提倡。一些废旧的医疗仪器,即使失去了使用价值,但是收藏在博物馆中,就可以实现从医疗价值到文化价值的延伸。”为此,她积极协助集团进行了多个展馆的文案策划与撰稿,并负责对博物馆建设中的文案问题进行解答。一期医学博物馆有8000平方米,由医学历史馆、中国护理史馆等7个场馆组成。2021年,二期中国医疗器械博物馆落成,甄橙负责了医学技术发展史馆和中国古代医疗器具史馆的文案策划和撰稿。两期博物馆共占地1.6万平方米,成为国内少见的非营利性民办医学博物馆。

2023年,甄橙积极筹备了“首届北京大学医学博物馆论坛”,她说:“30年的医学史教研路,让我深刻地感受到,一定要把医学史专业研究与社会需求结合起来,既要发挥专业优势,也要满足国家和社会的需求。”在了解到北京“博物馆之城”的发展规划后,甄橙结合医学史的工作特点,开拓了新的研究方向——医学博物馆文化研究。2021年,作为课题负责人,她成功申请到北京市社科基金重点项目,开展北京医学博物馆文化和传播创新研究。

   

冷门绝学的“新突破”

无论是在国外还是在国内,历史学通常被视为冷门专业。因此,中国著名历史学家范文澜提倡研究历史要“坐冷板凳、吃冷猪头肉”。

医学史专业可谓冷门中的“边缘”,而甄橙主要研究的中国近现代医学史,更是“边缘”中的“冷板凳”。她介绍说:“中国传统医学是独立于西方医学系统之外的医学体系。因此,我国的医学史事业发展有独特的特色。”通常人们会把“中国医学史”简单地理解为“中国传统医学的历史”,“这是一种局限性的看法。西方医学大规模传入我国以后,中国医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代西方医学在中国的发展历史,是中国医学史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甄橙笑着补充说:“当然,中国传统医学史是我国医学史领域中的重要研究对象。我国中医高等院校几乎都开设了中国医学史课程,但是在西医院校中,医学史课程设置尚未普遍,很多西医院校甚至没有专职的医学史教师。在我国目前已有的医学博物馆中,也是传统医学博物馆居多,许多中医药大学都建立了中医史博物馆和中医药博物馆。而现代医学博物馆建设多是专业或专科博物馆,如人体解剖博物馆、口腔博物馆、心血管博物馆等,国家级现代医学博物馆至今没有建立,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2022年,甄橙作为首席专家,组织全国5所医学院校,成功地申请到国家社科基金冷门绝学研究专项,立项了全国首个医学史方向的学术团队项目“中国医学史视域下医药文化遗产资料挖掘整理研究”。

冷门绝学团队项目参照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标准,以研究专项的形式重点支持对国家发展、文明传承、文化安全具有重要意义或填补空白价值的冷门绝学。此项目极大地鼓舞了这些常年做冷门研究的学者们,甄橙开心地表示:“我们还实现了一个创新突破,扩宽了目前对‘中国医学史’的理解。多年的医学史教学和研究经验,使我认识到要打破把‘中国医学史’等同为‘中国传统医学史’这种观念上的藩篱。”于是,甄橙在冷门绝学团队项目的研究过程当中,率先提出中国医学史不仅包括中国传统医学的历史,也包括中国近现代医学、中国少数民族医学、中西医结合医学的历史。而在中国近现代社会发展进程中,经历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特殊历史时期,所以红色医药的历史同样属于中国医学史的研究范畴,值得深入挖掘。因此,西医学者、中医学者、医史文献学者、少数民族医学者、党史研究者、历史学者、计算机学者、语言学者等都广泛地参与到项目中。甄橙说:“新时代医学史的研究要打破学科固有的界限,在自由包容的学术氛围下团结合作,才能够做出有创新意义的研究。我想这也是冷门绝学医学史团队应该完成的一件具有历史意义的工作。”

从“绿叶”到“灯塔”

在互联网平台“知乎”上有医学生提出一个问题:“医学生为什么要先学医学史?医学的发展毕竟要‘向前看’,那‘往回看’还有什么意义呢?”

回答这个提问前,甄橙提到了一件她做程之范教授的助教时发生的趣事。20世纪90年代,程之范教授在一次课堂上,和学生们谈到了中国科学家什么时候能得诺贝尔奖的问题。“程教授非常肯定地预判,中国第一个诺贝尔奖一定会从医学中产生,而且一定会与中医学相关。他说,中国传统医学博大精深,是我们的宝贵财富。目前,我们对中国传统医学的认识多局限于‘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如果科学家搞清楚原因,那得诺贝尔奖就是必然的。”

2015年,药学家屠呦呦因在开创疟疾治疗新方法中的突出贡献获得了中国首个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印证了程之范教授的预言。甄橙笑着说:“这个趣事告诉我们,医学史是一门非常有意义的交叉学科,它能够阐明医学发展的全貌、启发我们发现医学发展的规律、总结医学成就的原因、分析医学史上失败的教训,这就是医学史独特的地方。通过回顾过去,联系现实,放眼未来。”

从1600多年前的《肘后备急方》中脱颖而出的青蒿素,则代表了医学史研究的另一个作用,“保存文献、挖掘精华”。甄橙说道:“现代社会比较重视科学研究的应用价值,但如果没有一代代医史学家对中国古代医学文献的收集整理、保存校注,互相印证,去伪存真,后人不一定能从古方文献中得到启发,中国首个诺贝尔奖可能又要推迟若干年。”

医史学家的研究有助于为不同的医学学科找到精准的历史定位,医史教师则可以在“传道授业”的过程中,帮助学生理解医学的责任,认清医学的目的。

很多北医毕业生在回顾求学生涯时,都会感叹医学史课程对自己的启迪作用。对此,甄橙深有同感:“程之范教授在医学史教学中有两个坚持。一是他认为医学史课程是一门‘桥梁’课程,当医学生已经有了解剖学、生理学、病理学等临床基础知识后,学习医学史会对他们的医学路起到更有效的促进作用,因此他坚持医学史是北医大三医学生的必修课。二是他认为研究医学史必须有一定的医学基础,所以他的硕士、博士研究生都要求是医疗系毕业的。”

然而,并不是所有医学高校都具有如此宽容的学术氛围和敢于尝新的勇气。医学史作为交叉学科,往往无法带来临床医学拯救生命的成就感,也很难直接创造耀眼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但对医史学者治学严谨的要求却没有降低。

在程之范教授的学生中,最终坚守在医学史领域的寥寥无几,甄橙是其中之一。回想自己在医学史领域耕耘的30年,甄橙总结为:不断地探索,不断地进步。“北医是医学力量雄厚的医学教育机构。在这样的环境里从事医学史研究,要注意发挥自己的优势,从医学本身的内核问题出发,探究相关的历史发展。中国近现代医学史研究还处于初级阶段,目前最重要的工作之一莫过于收集史料和实物,为日后长久的历史研究打好扎实的基础。外史的研究风格在史学基础尚未扎实的情况下进入,很容易带偏医学史的研究方向,对医学史研究的发展不利,但我们也不是完全拒绝外史研究。在医学内外史之争的问题上,我的看法是,优秀的医学史研究成果一定是内史外史兼顾,医学史料、社会文化分析和哲学分析融会贯通,相互结合的。”所以,在甄橙指导的硕士、博士研究生中,除了医学专业相关的学生外,也逐步招收非医学专业的学生。

在教学上,甄橙不断探索更适合新时代需求的方式方法:“20世纪早期国内外的医学史博物馆主要用于医学史教学和研究。2005年前后,我组织学生课外实践,参观中国科技馆并参与‘诺贝尔大师面对面’的活动,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医学史研究者可以通过揭示博物馆中文物的故事,做到让文物‘说话’,让学生更深刻地理解医学是什么,医学史中有什么,医学史研究是为了什么。文物和史料会触动很多医学生,尤其是当慢性非传染性疾病已成为影响健康的主要疾病,而肝炎、结核病、艾滋病等重大传染病防控形势仍然严峻时⋯⋯医学史研究大有可为。”

对于医学史学科的未来,甄橙也有着自己独特的观点:“从医学教育的角度来说,目前的医学史课程更像是一门‘绿叶’课程。但从医学史学科的发展来说,未来的医学史研究对医学的作用应该是引领性的‘灯塔’。在深入研究医学历史的基础上,引领医学向新的高度和广度发展,为国家提出具有前瞻性的战略决策建议。我们需要继续努力,积极收集、保存医学史料和实物,支持文化挖掘研究。同时,推进医学博物馆建设,助推医学知识的传播。终有一天,医学史的研究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惊喜。”




内容来源:《中国卫生人才》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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